“欢迎回来，主人～”新开的主题咖啡厅里，穿着黑白色系女仆装的服务生笑容可掬，朝着古言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。
古言僵直地愣在门口，面部僵硬，下巴后缩，眉毛扭曲，双眼不自在地左右张望。“啊、啊，哦。”
古言在女仆的带领下来到了角落的单人座。
“请您入座这里，主人——”女仆的话音刚落，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着痕迹地挡到她身前，对着古言的方向上身微倾，带着标准的职业微笑嘱咐女仆：
“这位交给我就好了，你去忙吧，女士还是应该让执事来服务才对。”
女仆想了想觉得有道理，知趣地走开，没几分钟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。
执事自作主张把古言换到了双人座。
“您想要点什么吗，主人？”穿着管家服的男人依旧保持着最恭敬的姿势等待着雇主的回答。
古言忍住心中的恶寒，无奈地扶额，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。“你，是有什么奇怪的爱好吗？居然在这里找份工作，你知道我在店门口犹豫了多久才克服心理压力进来吗？还、还‘主人’？！我突然觉得叫‘小姐’都比叫‘主人’好听……”
那位执事——胡杉，故作姿态地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，力求把一切做得尽善尽美。“只是一份兼职而已，又不是正式员工。但是，对待任何事情都要抱以最诚挚的热情去做，这样才不会留下遗憾。所以，遵守这个地方的设定也是我的工作之一。不是吗，主人？”
“……”
“像主人这样如同五月的香根鸢尾般自由光明的女士，是不会让她衷心的执事为难的，对吗，我的爱丽丝彩虹女神？”
古言决定不和这个人继续聊下去。
胡杉自作主张为古言点了法式芭菲，然后回到了工作的正轨上来。毕竟工资还是要赚的，生活经营的压力可差不多都在他头上。人们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气，这句话是有道理的。英式管家服贴身修饰了他的好身材，而温柔的嗓音和绅士的举止似乎能带人回到维多利亚时期，走进油画里的满是爬山虎的庄园。别看胡杉平日里没个正经样子，可真要做起事来却比谁都投入。
古言用精巧的小勺拨弄着芭菲，小声地嘀咕：“这家伙最近又看哪本书了……”古言几乎从来没在嘴皮子上赢过胡杉，胡杉这个人，照他自己的说法，大小算个文人，读过不少书，也与不少名人有过往来。因为工作性质特殊，需要他频繁更替职位，实际上，这些工资根本无法在现代社会支持起两个成年人的生活起居，他真正赖以谋生的工作是记录下一桩桩被引人的故事——借助于他引行工作的内容——将被引人的事件录入案卷，留为“案底”。他挑出部分事件写成文章发表，改换了姓名，调整了细节，让读者们当做小说来看。因此，稿费才是真正生活的来源。
所以，胡杉算得上是名不显山露水的作家。他和古言，真就应了那句“你负责貌美如花，我负责赚钱养家”。古言可是胡杉的领头上司，苦差事向来是下属逃不脱的命运。尽管如此，胡杉也没放弃引导古言走进文艺的领域。只可惜古言实在没有艺术天赋，不是画风诡异的画，就是苍白干涩的文字。她看的书不多，这回胡杉言辞华丽了些，她便生着闷气腹诽他只知道仗着自己读书多，卖弄辞藻欺负人。
“你、你怎么在这里？！”余栋一进来就看见了古言，惊讶得说话都不利索了，一肚子疑问不知从哪个先问起，结结巴巴地拉开古言对面的椅子坐下。
“我不记得我有邀请你和我坐在一起。”古言还没缓过来，“先声明：我也不是长在事务所那张椅子上的，去哪里都是我的自由。这一点，还轮不到你质问。”
“如果你是觉得我会把你的事说出去——你大可放心，是你自己过来找我的，要我办事，关于你自己的事，你可一句没提。”
“我也没那么无聊，去看人家的资料。”古言的口气明显压抑着不悦，也丝毫没有留人的意思。
一直对客人笑脸相迎的胡杉从余栋坐在古言对面开始就板起了脸，那个位子是他特意为自己休息的时候预备的。
“……对不起。”原本就心情低落的余栋自知失言，连忙道歉生怕惹得古言不高兴。可是古言并没露出领情的表情，而是故作神秘道：“可是，我确实是来看你的。”古言吃了一勺芭菲，感受着冰冰凉凉的芭菲在口中晕开的冲击感，“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。”
余栋曲解了古言的意思，脸上一片红晕。古言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：“这么纯情？想到哪里去了。”
余栋只得苦笑。他本可以打起更多精神顺着古言聊下去，但只要想起他拜托古言的事，他就再怎么也没了兴致。古言摸爬滚打好些年，什么人没见过。一看他懊恼无神的样子，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。“后悔了？”
余栋立马摇头。
古言骤然正经：“找我的人，无一不是有着必然的理由。而我，也只不过公事公办。被引人的事情本就与我无关，我大可以不趟这趟浑水。况且，你用脑子想想，被引人中相信这种事的人多，还是不信的人多？他们又有多少是走投无路才捡根稻草当救命令箭用？所以你现在怀疑、后悔，都没什么丢脸的。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。”
“生死这么重要的事，只要不出意外，或者有人谋害，还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。即使是想赖在病痛上面，也该反省反省自己是怎么对待身体的。”
直到回到宿舍，余栋都深陷在自卑的情绪当中。差不多大的年纪，同样是二十代的青年人，古言从各方面来讲都比他成熟。而这个差距，似乎并非几年光阴就能追得上的。世界这么大，既然真有超出常识的存在，那么能做引行官的人，肯定不能是像他这样的俗人吧。
自己究竟能做什么，有什么能力，将来靠什么过活。现实的问题痛击在大四生的身上，比自己给自己扇的一巴掌还要痛心。余栋又来到了天台，认为冷风才能给予他镇静来思考。这里是他最依恋的地方，多少次他躲在天台的一角插着耳机画画，伪装在一人个的世界里。他和很多人一样在努力地生活，他也和很多人一样找不到方向。许多年来，他不止一次思考过，如果时间倒流回到儿时，给他机会鼓起勇气为自己争取梦寐以求的权利，让他得以按照梦想中的轨迹成长……
现在的他，是个理科生，他知道时间是一维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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